4月9日下午,当代著名的语言学家吕叔湘先生去世了。噩耗传来,我心里无限悲痛。先生的大名还在我读中学时就知道了,但实际接触却是70年代以后的事。那时,我到北京语言学院(现改名为北京语言文化大学)工作,曾在图书馆当了几年馆长。有幸与先生联系,得到了先生的关心与支持。
有次看望吕先生,说到了图书馆的事。他告诉我他在英国留学期间也曾在图书馆工作过,说这是一个好地方,可以看很多书,长很多知识。办好一个馆不容易,你们应该办出点特色来,让大家受益。正是先生这句话才使我下决心在图书馆设立“中国语言学家文库”,专门用来收集、整理、加工、保管中国语言学家的著作,并对外开放。以后,在一次会上见到了胡明扬先生。他是我在中国人民大学进修文学理论时的语文系的老师。是他告诉我吕先生封笔后考虑藏书的处理问题,并说已有几个方案,你们要是能接收过来再好不过了。当时,我院新馆已经落成,如果能把吕先生的书接收过来开辟专室陈列,既丰富了“中国语言学家文库”,又能为更多的人提供阅读和研究吕先生语言著作的机会,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。我把这一信息和想法汇报给了院领导,得到了赞同和支持。很快院领导和我就拜访了吕先生。就在这次拜访中,我们的要求得到了满足。吕先生答应得非常爽快、干脆。说:“我留着也没用,你们拿去可以让更多的人看。书,就是让人看的。”事后,我曾向先生表示付一定报酬,遭到了先生的拒绝。我知道,先生著作甚丰,但生活极其简朴。穿的是60-70年代的卡其布制服,住的是从未装修过的50年代的旧房子,室内陈设也非常简单。过去的一些稿费他拿出作了青年语言学家奖金,最近要出的全集稿费据说又是分文不取。他给我们的书有近千册,尤其是他本人的著作或译著,从30年代到90年代,不同时期的不同版本,都极其珍贵。不付一定报酬似乎不合情理,但仔细一想,先生的这些珍贵书籍和高尚品质又怎么能用金钱来衡量呢?最后,为了答谢吕先生,我们馆里作出决定:(1)整理印刷吕叔湘赠书目录;(2)编写出版《吕叔湘著作年表》;(3)在馆内开设专室保管、展览这些书籍,以作为永久性的纪念。在展室命名上,起初我们提出标出先生的名字“吕叔湘”三字,吕先生坚决不同意,并说:“你们不是在害我吗?这会招人骂的。”众所周知,先生大名蜚声中外,但一生却淡泊名利。这不也是一个有力的证明吗?
1993年12月24日是先生的九十华诞。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要为先生举行庆祝会。值此,我们图书馆由陈忠同志执笔编写的《吕叔湘著作年表》,在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出版了。当我双手捧着封面烫金的《吕叔湘著作年表》送给吕先生时,吕先生说:“让你们费心了。谢谢!”我说:“我们应当谢您才是,是您给了我们这个机会。您馈赠图书,嘉惠士林的无私精神,永远值得我们感谢!”在我离开馆长岗位退休之后,我没有主动和先生联系,但先生还惦记着我。1995年夏,正逢酷暑难忍之时,有家出版社提出要编辑《吕叔湘全集》。当时先生点了四个人的名,要求协助。其中有我一个。我知道先生要我参加,主要是我们编过年表,馆里又有完备的资料。每当想起先生的教诲、关心与支持,为先生尽一点微薄之力又算得了什么呢?因此,我遵命作了我应当做的事。
今天先生走了,但他的教诲和精神永远留在我心里。我深切地怀念他!